[家书里的中国]父爱如山,哪怕当头棒喝
央广网北京9月23日消息(记者李思默)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没有家庭,哪有家的温暖和感动。昨天贵州大学副教授胡鸣带着85岁的失智症母亲上课的新闻感动了不少人。因为他妈妈患病之后,只认得自己的儿子,为了更安心地教学,胡教授不得已只好带着妈妈来上课,这一坚持就是4年。
其实我们经常被这样的暖心亲情包裹。而这些小家的故事透着家风家训的传承,也串联起了家国形象、中国故事。
中国之声联合全国妇联推出特别策划《家书里的中国》,我们从全国妇联的2000多封征集来信中选取了十封,连续10天为大家送上。第一期节目,年轻的父亲写给周岁儿子浩然的信。采访回来,记者王娴对浩然一家用阳江的椰壳和老家的土鸡煲的汤念念不忘,她在朋友圈分享采访感受时这样说:这样的汤,“齿颊生香”。她跟我说,浩然一家人的生活也像这汤一样特别清甜,尽管平淡但是特别美好。
昨天的家书是儿媳写给婆婆的。中国之声微信中听众“草根”留言,说这样的婆媳关系让人羡慕。婆媳的相处之道究竟在哪儿?我试着用儿媳妇的话给出解答,其实她的婆婆也是这样对待婆婆的婆婆的,这话听着有点绕,但这就是看在眼里的传承。
家书是别人的故事,但似乎总能关照我们自己。
当年的家书已经泛黄
1989年8月28日 河北行唐朱振国写给高中辍学的儿子朱兆丰的家书
儿子:
你的来信收到了。
你和我们的矛盾,每次嚷你骂你并不是因为学习不好,而是你不够文明的言行,不懂人情事理地顶撞,如在干活、起床、打扫卫生等生活小节上,不听话不检点引起的。在大的问题上,我们还是尊重你的意见的。
你说上了中学我们整天督促你学习,你自己呢?只是想玩,这就产生了矛盾,哪个对?学习不好在社会上混日子也是困难的,正如你写的这封信连语句都不太顺畅,那么多错别字,哪像中学生写的。以后你这样写信写文书写合同会被人耻笑、被人小看的。
你说你在家里根本没有威信。威信是自己行为的产物,你的行为合乎道德规范,你就有威信,反之则无。你还说等有了资本再解决,你有了资本就有了威信吗?这是错误的认识,一个人的品行素质不合格,他再有资本也不会让人尊敬,也不会有威信的。
你说了你妈的缺点是好叨叨。你妈在人情事理上,在农村妇女中,是尊重传统道德的上等人,她有涵养能容纳风云,能吃屈忍让。你扪心自问,你从小到大,耗费了父母,尤其是做妈妈的多少心血汗水,我们不求报之涌泉,但也不希望得到孩子的顶撞忤逆。
你的思想也可能与现在部分大学生思想上的弱点一样:缺乏人生观教育、传统道德教育、艰苦朴素教育,滋长了享乐思想,产生了彷徨、颓废等各种不健康的苗头。以上我写的是咱家产生矛盾原因的讨论,是我自己的意见,你三思之。
另外,我再说一下你的前途。现在你在石家庄一家单位看门,这可不叫什么出路和前程,我看这是贪求一时安逸,挣个钱混世罢了。你是没有大志向、没有向社会挑战的勇气,你应该去掌握一两门技术及有关知识,干点儿真正的事业或工作,这才叫出路和前程!
有关仍然上高中,我想是可以的,只要你努力是可以考上体育学院的。只要你有上学的机会,我们始终愿意让你学习深造,因为世界上,只有知识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财富。
爸爸
8月28日
1989年8月末的一天,行唐看守所民警朱振国忙于工作,一连几天都没回家了,一向少言寡语的儿子朱兆丰突然来了一封信,让他颇感意外。那一年朱兆丰18岁,放弃学业离开家到石家庄打工已经半年。
朱振国向记者回忆当年的往事
朱兆丰说,“年轻气盛觉得上学没什么出路,跟着我叔叔去石家庄打工。那时我和父亲或者和家庭矛盾突出得很,叛逆心特别重,就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
对于儿子不再学习出门打工,朱振国一直不赞同。信中一件一件生活中的琐事和不满被儿子罗列出来,朱振国的心猛烈震动。“他主要觉得在家里没有威信,没有自尊心。我被触动了,反思了一下,我在孩子教育方面缺少耐心、宽容,关键是缺少沟通。”
有些话,必须马上和儿子说。深蓝色的墨水,5页稿纸,朱振国写下了这封回复儿子的家书长达两千多字。“他那时想不上(学)了减轻我们的经济负担,挣着钱就算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朱兆丰:当时自己有一些认识,父亲给我回了一封信,我非常痛苦。给我打击(触动)挺深刻。
记者:您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封信?
朱兆丰:对。我们交流不太多,但我们彼此都有默契。现在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有时候总想这个事儿,想起来特别难受。
朱振国:他不敢和我当面说。我是真的严……我的脾气在家里不容人说话,暴躁。
朱兆丰:(收到信)时间不长我就回来了。我回来我父亲就明白了,给我找学校让我继续上学。
朱振国:收到信最大的转变是勤奋了、刻苦了,因此考上大学了,这封信是起到关键作用。
朱振国家中的客厅
父亲的家书打开了朱兆丰的心结。重新回到学校的他发奋学习,第二年考入河北师范大学体育系,如今是河北行唐一中的高级教师。朱兆丰说:“我是班主任,现在我和学生之间沟通相当好,没有代沟,这主要是从父亲这里得到一些启示。”
朱振国介绍,“老师们说,这孩子怎么教育的,表现得挺好,在校里威信挺高。”
如今父子俩都很忙碌,虽然仍住在一起,但碰面的时间却很少。和从前不同,朱振国不再批评儿子在生活细节上的“懒惰”,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基本常年都这样,他每天晚上11点才回来,早上5点半走,他要上早操我们都见不到面。孩子挺苦,这能睡几个小时的觉?出于这种情况,有的活儿我就干了,不对他们说了。”
朱兆丰:爸,给你这杯水。还写呢?
朱振国:写好了。
朱振国退休后重新编写朱氏家谱并进行文学创作
周末父子俩才有难得的相处时光,朱振国在客厅里整理《朱氏家谱》,朱兆丰下厨做饭。“有空就给我爸爸妈妈做做饭,他们挺辛苦的。”
朱振国:我为什么写这个《家谱》?写《家谱》主要是看到现在家族观念淡泊,亲情关系疏远。叫他们看看这《朱氏家训》应该是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怎么学习,都以之为戒。
在习村庄村的老宅院里父子合影
父爱如山,哪怕当头棒喝。今年朱兆丰46岁,和父亲写下那封家书时是同样的年纪,这道理如今他是悟透了。“父爱如山,他平时都是以命令的口气对我们说,我们有时候也容易反感。但过后想想,好多好多事儿都是深层的东西,去理解就是一座大山,他的爱非常的厚重。”
不像前两期那么和美,这是一期有些父子隔膜的故事。采访时儿子朱兆丰其实不愿再看当年父亲朱振国的这封信,因为每看一次,他对自己年轻时叛逆的那种内疚又会多一分。如今的朱兆丰已经是当地高中的一名高级教师了,步入中年的他更能理解当年的爸爸,他也更会懂得如何扮演好老师的角色,更懂得如何去面对眼前像他当年那般大小的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