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支付宝个人年度账单出炉，迅速成为网友讨论热点。然而正当年度账单刷屏热潮未退之际，网友注意到，我们在晒自己的支付宝年度账单时，竟不知不觉的签了一个"服务协议"。这份"服务协议"究竟有何内容？支付宝又为何要"悄悄摸摸"做事？央广《王冠红人馆》财经报告为您解读支付宝年度账单"帮打勾"背后的故事。

　　

　　支付宝年度账单首页的打勾选项

　　　一、聚焦--支付宝"帮打勾"引起不满

　　1月3日起，用户打开支付宝App，首页就可看到"2017年账单来啦"的字样，点击即可进入查看自己的2017年度账单。

　　作为移动支付的两大龙头之一，支付宝每年的年度账单都颇受关注，成为各类聊天的话题或调侃的段子。相比往年，今年的账单更细致，消费被分为了"线下消费、线上消费、生活缴费、手机充值、其他"五项。其中线下支付细分电影院、餐厅、商超便利店、小商户等，出行则细分共享单车、火车、飞机、打车等，还包括了个人信用分、贡献的爱心、环保贡献等相关数据。

　　今年支付宝账单同时也对用户的2018年进行了预测，给出了2018年关键词。"颜值正义"、"温暖"、"范儿"、"才华"等正能量的词汇，再搭配上几句心灵鸡汤，就让网友们很受用。基本上从账单信息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支付宝年度账单上线之后，网友们便纷纷晒出自己2017年账单。有网友晒出账单称，"看到账单才发现我这么有钱"、"终于知道钱花哪儿去了"。

　　

　　年度账单关键词截屏

　　正在支付宝年度账单刷屏热潮未退之际，一则《紧急！查看支付宝年度账单前，请先看看这个》的文章也火了起来，文章称，不少消费者都在朋友圈晒自己的支付宝账单和年度关键词，很多人可能没有发现你可能不知不觉又签了一个"服务协议"，而这个"服务协议"，正式支付宝帮用户默认勾选的。

　　对此，北京律师，岳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岳屾山在微博中质疑，根据《互联网交易管理办法》的规定，经营者应当采用显著的方式，提醒消费者注意与自己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

　　在得知此事后，很多用户在微博中评论："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行字，当时只顾着查结果赶紧晒朋友圈了"。上述争议爆出后，有用户感觉后怕，但回览时发现，只要打开过账单，这行小字就不再显示。同意了协议，个人信息还能否得到有效保护，引发用户担忧。

　　3日晚间，"芝麻信用"官方官方微博发布"关于支付宝年账单首页《芝麻信用协议》的情况说明"，称默认勾选我同意协议这件事，"肯定是错了"，并就事件给大家带来的恐慌和误解表示歉意。

　　目前，支付宝个人年度账单相关页面已经进行了修改，取消"我同意《芝麻服务协议》"的默认勾选。芝麻信用表示，如果用户希望在自己的年度账单中看到信用免押的内容，可以手动勾选该选项。如果你并不想在年度账单里展示自己的信用免押内容，但是又已经被默认勾选，可以在【支付宝客户端-我的-芝麻信用-信用管理-授权管理】中找到"支付宝"这个选项，然后取消这个授权。

　　

　　3日晚间调整后的年度账单首页

　　二、解析--支付宝"帮打勾"有何不妥？

　　质疑：法律界人士称支付宝此举涉嫌违反相关法律

　　支付宝"帮打勾"的消息一出，法律界人士纷纷对支付宝此举提出质疑，认为支付宝在用户不知情状态下获取信息，涉嫌违反相关法律。

　　中国新闻网记者采访了率先提出质疑的北京律师岳屾山。据岳屾山介绍，这个账单的查看和《芝麻服务协议》没有关联性，所以你选择取消同意，依然能够看到年度账单。但如果你没注意到，就会直接同意这个协议，允许支付宝收集你的信息包括在第三方保存的信息。而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消费者有选择权，而不是商家替消费者选择。根据《互联网交易管理办法》的规定，经营者应当采用显著的方式提请消费者注意与消费者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

　　岳屾山律师也在微博表示，希望其他支付平台的年度帐单不要再出现类似问题。同时，个人信息的保护不能仅靠他人提醒和指望经营者诚信守法，还需要自己提高防范意识和权利意识。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享法(北京)企业咨询有限公司创始合伙人周杨。他指出，不仅默认勾选不合理，这份《芝麻服务协议》内容本身也有明显的疏漏。最核心的有两点，一是排除了个人信息删除权保障，而这是已经生效的《网络安全法》中所明文规定的条款；二是没有强调平台保存的是经清洗后不具备识别特征的个人信息。

　　据了解，新版《网络安全法》于2017年6月起正式施行，其中第四十三条为"个人发现网络运营者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或者双方的约定收集、使用其个人信息的，有权要求网络运营者删除；发现网络运营者收集、存储的其个人信息有错误的，有权要求网络运营者予以更正。网络运营者应当采取措施予以删除或者更正。"

　　虽然支付宝和芝麻信用同是蚂蚁金服旗下子公司，但二者之间相互独立，数据不应该默认共享，应该需要用户主动授权。这一点在《网络安全法》中有明确规定："网络产品、服务具有收集用户信息功能等，其提供者应当向用户明示并取得同意，涉及用户个人信息的，还应当遵守本法和有关法律、行政法规关于个人信息保护的规定。"

　　

　　律师岳屾山提出质疑

　　认错：蚂蚁金服连忙道歉并表态

　　芝麻信用官方微博于1月3日23点34分紧急回应了支付宝年度账单隐私风险："初衷没错，但方式愚蠢至极。" 并表示，此前没有开通芝麻信用的客户，这次在年度账单中不管是默认勾选还是主动同意，都不会因此成为芝麻信用的用户。与此同时，支付宝官方微博也转发了该声明，并称要"一起承担"。支付宝于3日晚间支付宝个人年度账单相关页面已经进行了修改，取消"我同意《芝麻服务协议》"的默认勾选。

　　芝麻信用官方客服解释说，芝麻信用是相对独立于支付宝的，虽然二者同属于蚂蚁金服旗下，但支付宝的年度账单需要展示用户在芝麻信用的数据时，也需要重新获得用户的授权，未经用户同意，不能把用户的信用信息提供给支付宝。所以支付宝在年度账单的首页设置了这样一个选项，用户不勾选的话也能看到年度账单，只是里面不会出现信用信息的那一页。

　　按照芝麻信用方面的解释，芝麻信用和支付宝是相互独立的两家公司，本来是想让用户更有知情权，没想到引起了公众的误解。不过，有业内人士分析认为，如果用户没有开通过芝麻信用，点击同意，的确会一次性授权给芝麻信用其在支付宝产生的信用数据。蚂蚁金服在这一环节或存在隐私保护疏漏。

　　1月5日，央视记者采访了蚂蚁金服品牌与公众沟通部负责人陈彩银。她表示，其实这次的本意是让用户知情，即使是支付宝年度账单调用芝麻信用的信息，也需要用户同意，但很遗憾，我们的方式错了，好心办坏事。

　　对于很多用户担心自己的信息安全和隐私问题，蚂蚁金服强调，这些问题同样是芝麻信用的生命线。用户信息的获取、沉淀、使用和分享，都会在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做到用户知情和同意，做到不过度采集，更绝不会滥用数据。

　　

　　支付宝与芝麻信用纷纷表态

　　后续：网信办约谈支付宝与芝麻信用

　　人民网北京1月10日报道称，据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网站消息，针对近日新闻媒体报道的"支付宝年度账单事件"，2018年1月6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网络安全协调局约谈了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芝麻信用管理有限公司的有关负责人。

　　网络安全协调局负责人指出，支付宝、芝麻信用收集使用个人信息的方式，不符合刚刚发布的《个人信息安全规范》国家标准的精神，违背了其前不久签署的《个人信息保护倡议》的承诺；应严格按照网络安全法的要求，加强对支付宝平台的全面排查，进行专项整顿，切实采取有效措施，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支付宝和芝麻信用表示，将认真落实监管部门要求，从源头查找问题，深刻汲取教训，全面整改。

　　三、前瞻--从"打勾事件"看信用体系建设难题

　　不难注意到，芝麻信用在进行情况说明时重点提到，其行为的"初衷没错，但方式愚蠢"。同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芝麻信用负责人也将这一事件描述为"好心办坏事"。按照芝麻信用的意思，芝麻信用此举在于推动我国信用体系的建设。正巧，我们的信用体系建设难题也在这两天有了新的进展。

　　央行受理"百行征信"申请，"信联"横空出世

　　据新京报1月4日报道，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公示，受理了百行征信有限公司(筹)的个人征信业务申请。新京报记者了解到，"百行征信"由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和8家个人征信业务机构共同发起设立，其中互金协会持股36%，此前业内呼吁并称之为"信联"。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公示，"百行征信"的注册地在广东省深圳市，营业场所为北京市西城区金融大街通泰大厦。"百行征信"的注册资本为人民币10亿元，股东名单显示，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简称"互金协会")持股36%，芝麻信用管理有限公司、腾讯征信有限公司、深圳前海征信中心股份有限公司、鹏元征信有限公司、中诚信征信有限公司、考拉征信有限公司、中智诚征信有限公司、北京华道征信有限公司等8家公司均持股8%。

　　"从百行征信目前的股东构成来看，由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和8家前期进行个人征信业务准备的机构共同发起设立，并且每一个发起方都是市场化机构，都不绝对控股。这将有利于其保持独立性，对信息主体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符合个人征信的基本要求。同时，公司治理结构方面，百行征信也严格遵循了市场化原则，召开股东大会设立了董事会、监事会。"开鑫金服总经理周治翰表示。

　　再看前述8家机构的个人信用评估方式，不同的机构选择不同的道路。芝麻信用、腾讯信用都依托于母集团拥有具有"内生性"数据，主要以集团大数据为依托积累信息。但也被质疑这些网购和社交的数据算不上是真正的征信，只能叫大数据服务。前海征信虽隶属于平安，但其尚未推出自己个人征信产品，主要服务于机构，为合作机构评定其用户的潜在风险，并根据信贷、租车、车贷等多个细分场景推出针对性的评分模型。其余5家机构没有数据生产方的背景，相对独立。

　　在业内人士看来，社会上对征信的认识还比较模糊，存在一些误区和偏差。征信的本质属性主要有：征信遵循有限信息共享原则，一般只共享企业和个人的债务及其相关信息；征信主要通过共享债务信息为借贷活动提供服务，以防范信用违约风险；个人征信公司必须遵循"独立性、公正性和个人信息隐私权益保护"的原则。

　　

　　芝麻信用宣传海报

　　"信联"来了，建立可靠的信用体系指日可待

　　早在2015年1月，央行发布通知允许8家社会机构准备开展个人征信业务，但至今均未获得个人征信牌照。在2017年的"个人信息保护与征信管理国际研讨会"上，央行征信管理局局长万存知对迟迟不发征信牌照做出了说明，直指首批8家试点机构在多个方面"不合格"。组成"信联"，成为个人征信机构最佳"出路"。2017年底，互金协会审议并通过了与8家个人征信业务机构共同发起设立个人征信机构。

　　"如果我们能够证明自己的信用，就能够降低交易的成本。"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周汉华对新京报记者指出，信用制度作为市场经济中的一项基本制度，如果运行得好，能够使我们的生活更方便。

　　一方面，"信联"的模式更有利于用户的隐私保护。此前，已有互联网机构开始试水"信用分"骑共享单车、借充电宝等举措，这也引来了是否属于征信信息过度使用的讨论。此外，征信信息安全也是社会普遍关心的问题。

　　对此，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周汉华指出，百行征信的成立对征信信息的范围进行了严格的界定，对相关制度的边界也进行了明确。实际上，信息安全是近年来监管部门的着力点之一，无论是此前的《征信业管理条例》还是去年实施的网络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都是其中重要的内容。

　　唯品金融副总经理汤磊指出，大数据和互联网化的初衷是服务好消费者群体，而服务好消费者群体就要依托于数据或者是技术手段，这就带来了数据的流通和归集的平衡的问题。他表示，伴随着近年来征信法规的落地、新机构的出现，隐私保护和有效利用数据之间有望得到进一步的平衡。

　　开鑫金服总经理周治翰指出，百行征信的落地，有助于化解信息孤岛等困局，也有利于贯彻个人信息隐私权益保护原则，防止个人信息被过度采集、不当加工和非法使用。

　　另一方面，"信联"可以有效遏制多头借贷与诈骗借贷等现象。据了解，百行征信的个人信用信息以个人负债信息为主，与负债密切相关的其他信息为辅。信息的主要来源是网络小贷、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和消费金融公司等互联网金融从业机构。服务对象也是网络小贷公司、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和消费金融公司等互联网金融从业机构以及商业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

　　唯品金融副总经理汤磊对新京报记者指出，对于消费者而言，百行征信发挥了"守信激励，失信惩戒"的作用。在守信激励上，对信用良好的人，可以进行充分的服务，尤其是对于缺乏银行信贷记录的人群而言，如没有在银行办过贷款或者信用卡的客户，能够纳入到范围中来，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征信服务，从而达到普惠金融的目的；而在失信惩戒上，则对于"老赖"人群能够发挥一定的惩戒作用。

　　四、总结

　　芝麻信用负责人将此次支付宝年度账单"帮打勾"事件形容为"好心办坏事"，这种比喻虽有开脱之嫌，但也确实点明了此次事件的两个方面。从法律角度讲，支付宝"帮打勾"的行为侵害了用户的知情权与隐私权，违反了相关的法律法规，所有互联网服务提供商都要引以为戒的，切不可触及法律的红线。另一方面，芝麻信用此举或许也有着推动征信制度的良好初衷，只是表现地过于心急。目前，"信联"的出现可以说为我国建立切实可行的信用评价体系奠定了基础，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社会信用体系可以为我们的个人生活甚至社会的金融安全带来有益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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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广《王冠红人馆》舆情课题组 王凡